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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羊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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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羊毛

擡眼望去, 民政局的登記廳中等待著好些人。

年末將至,前來結婚領證的情侶比往日要多得多。大廳內,許多小夫妻排隊等待著, 面上是難以掩飾的激動和對即將到來的人生新階段的期待與憧憬。

對於大部分人而言, 婚姻是件大事。

與相愛的人喜結連理,白頭偕老, 是多少人的心願。因而, 古往今來,人們對此格外看重。

然而, 這些於談婕而言, 都變得不再重要。

她的婚約, 並非出自兩人心底赤誠的愛意, 而是被當作擺脫困境的籌碼。

談婕落寞低眸,在旁人的註視下,握著紀燎的手走下車。

最近的新聞傳得沸沸揚揚, 談婕的臉算是牢牢刻在廣大網友的印象中。紀燎自是不用說, 僅僅只是下車那幾秒, 已經有人眼疾手快地舉起手機抓拍。

兩人的出現再度引起軒然大波。

比起娛樂圈的浮華亂象, 豪門間錯綜覆雜的緋聞也在不斷滋生著人們的窺探欲。

談婕故作淡然地向前走著,身邊雖有紀燎相伴,心中焦慮卻絲毫不減。

兩人在隊伍中一前一後站著, 談婕始終低垂著頭,不肯說話。

耳邊傳來前後交流的聲音, 有人忍不住開口道, “我還以為像他們這種豪門都不用親自來領證呢, 原來也要和我們一起排隊啊。”

“倒是也見過默默領證的案例,不過人家那是門當戶對的少爺小姐, 勢均力敵,就算沒有被曝光也不會產生任何影響。至於今天這二位,家世差距未免太過懸殊,哪有幾個人看好,都是來找樂子的。”

“是啊,這兩人若是真心實意在一起,紀家一定會用各種手段封鎖消息,哪輪得到那些十八線的營銷號在網上興風作浪。”

談婕內心一沈。

她忽然轉過身去想和紀燎交談,猝不及防撞上男人的下頜。談婕吃痛,忍不住後退幾步,倒吸一口涼氣。

紀燎捉住她的手,“你是信別人還是信我?”

看模樣,她的那些小心思早已暴露在男人眼底,一覽無遺。

她有些心虛,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悄聲道,“我只是有點緊張,想和你說說話。”

“你不擅長撒謊。”

長指穿過談婕柔順的發絲,高大的男人俯下身子與她貼近。鼻尖輕觸,他的聲音沈沈傳來,“開心點,發揮下演技。”

一句話將談婕從不切實際的幻想中拉回來。

來的路上,他也說過類似的話。

所以。

那些不清不楚的肢體接觸和細密綿長的吻,未必出自真心。

而她,也沒必要為此困擾。

談婕擡手撫上男人的臉,強迫自己與他雙眸相視,唇角揚起弧度。她刻意忽視著胸口處的心跳聲,“那麽,也希望你能好好配合。”

……

終於,談婕手中多了一個紅本。

上方明晃晃地印著三個大字:結婚證。

翻看著那張合照,談婕評價道,“顯得人沒什麽精神。”

紀燎瞥她一眼,“不是自願的,所以會如此。”

一針見血。

談婕輕輕嘆了口氣,走出大廳。

當然,作為現任丈夫的紀燎正攬著她的腰。

談婕開口問,“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

“送你回家。”

“……我不是問這個。我是說,你家人那邊,應當怎麽做。如果需要我露面,隨時打電話。你幫了我的忙,我也會竭盡所能不讓你難過。”談婕走到紀燎的面前,揚起下巴。

對面的男人淡淡看向她,扯起嘴角,“你的身份就是我唯一的賭註,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價值。與其為我擔心,不如想想什麽時候將我送你的東西還回來。”

談婕皺起眉頭,“你說話還真是一如既往不留情面。”

等到車子行駛在公路上,她突然意識到不對勁,“走錯路了,我家在那邊。”

坐在前面的司機不甚在意,“我說的是,我們家。”

談婕恍然明白,紀燎所說的“家”,不是指她的公寓,而是暴雨那日她找上的地址。

她再一次產生了與人成婚的不真實感。

怎麽會這樣草率地領了結婚證呢。

而且那人偏偏還是她的初戀,已經分手的前男友。

是了,紀燎是談婕的第一個男友,也是迄今為止唯一一個。原以為兩人異國分別後會各走各路,卻未曾想過,兩人會背上妻子與丈夫的身份,

突然有些細思極恐。

談婕以往,從來不信命運。

現在,似乎也找不出除那之外的其他理由。

這場荒唐的婚姻多半維持不了多久。

再次回到紀燎的住處,談婕還是不免被這裏的繁華所震撼。

這與他們當年的生活的差距實在太大。

或者說,他們原本就來自兩個世界。

“你經常回來嗎?”再三斟酌,談婕還是忍不住問他。

這裏似乎沒什麽人光顧的樣子,談婕第一次來時便已察覺。經常有人居住的屋子,即便每天辛勤打掃,也依舊會存在人為使用的各種痕跡。

而紀燎口中的家,在談婕看來,並不算常住。

紀燎進門換了拖鞋,順手給談婕備了一雙。她不好意思地換上,意外地發覺很合腳。

“如果你也在的話,我也許會回來。”他毫不掩飾地開口,眸光落在談婕身上。

被盯著的女人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紀燎那雙眼,平日裏瞧人是極冷的。即便說出的話並不算漠然,卻也讓她禁不住感到膽寒。

他這是在警告她,不許夜不歸宿。

起碼,在離婚之前。

見紀燎遲遲沒有要走的意思,談婕問,“你不去公司嗎,最近不忙?”

“你想趕我走的心思都寫在臉上了。”

“……”

論溝通,談婕撈不到什麽好處。

她又道,t“我還可以回之前的房間嗎?”

倏然,紀燎走向她。

談婕連連後退,她自知這個問題多少有些自作多情,但一想到紀燎的行事作風,無論怎樣都會用輕薄的口吻奚落她一番,還是補充道,“我的意思是,你不在家的時候。”

紀燎面色不善,動唇道,“沒有這個可能。”

“上樓,帶你看看房間。”

談婕點了點頭,沈默地跟在男人身後。

這是談婕初次踏足他的臥室。

怎麽說呢……她突然想到一個詞。

寡淡。

除了必要的一些家具,談婕在這裏看不到任何生活氣息。

直到視線落在旁邊櫃子上擺放的一幅畫。

這是一幅風景畫,高處俯瞰大地,青綠色的植被占據畫面的絕大部分。不過,最令人矚目的卻是左側的那座高聳入雲的雪山。

純白的積雪覆蓋山巔,黃昏時分,勾勒出金色的外輪廓。

談婕多少關註些藝術界的新聞,對這幅畫印象深刻。

這位畫家來自國外,碰巧的是,他的童年時期一直居住在洛亞爾,直到後來結婚生子才選擇定居他國。多年來,他致力於以畫作隱喻政治爭端,因而受到國內外的廣泛關註。

然而,對於眼前這幅作品而言,令它聲名大噪的並非其作者的聲譽,而是那高不可攀的成交價格。

據畫家本人介紹,這張圖包含的僅僅只是他對往昔回憶的幻想。風燭殘年之際,對故鄉抱有留戀,乃是人之常情。

換言之,作品沒有過於覆雜的深刻內涵,即便看在作者的份上,也不會有太過驚人的價值。

但現實就是如此奇妙。

在一場國際藝術品拍賣會上,這幅譯名為“落日熔金”的作品被來自國內的匿名買家以1.5億的出價收入囊中。

一時間,各大媒體競相報道,引起不小的討論。

談婕沒想到,那位神秘莫測的買家,竟然是紀燎。

為了掩飾自己的驚訝,她扭頭隨意拋出一句話,“晚上我就睡這裏嗎?”

話音剛落,談婕意識到不妥,當即閉嘴。

“當我沒說。”談婕垂下頭,放下肩上的包包,順便將外套脫了下來。

屋內暖氣很足,她走進來時便覺得有些熱。現下跟著紀燎上樓走動,額頭冒出一層薄汗。

紀燎點點頭,“如果覺得生疏,可以覆習一下,免得實際操作時失了分寸。”

“……”

他是怎麽頂著那張不茍言笑的臉說出這種話的。

這件事被她以各種理由搪塞,拖了再拖,如今怕是再沒任何機會逃避。

談婕沒什麽心理準備,到時只當自己是塊案板上任人宰割的肉。

而且,畢竟他們也是有過很多次的,紀燎應該……不會做得太過分。

簡單向談婕說明了整棟房屋的情況,紀燎轉身去了書房。

那邊是他的個人空間,談婕若沒有要緊事,便不去打擾。

也好,給了她足夠的緩沖時間。

她坐在房間裏,手機裏收到天南海北的問候消息。

也不全是祝福。

談頌一連給她發了好幾條,“你真和紀燎結婚了?談婕,你會後悔的!”

“你根本不明白紀家會用怎樣的手段對付你!屆時就算你想逃,也根本沒有機會!”

她默默刪掉談頌的對話框,轉而與林絳閑聊起來。

“你們兩個就這樣扯證了?會辦婚禮嗎?”

談婕想了想,打字回覆道,“應該沒有吧,我們直到現在都沒有正式見過彼此的家人。不過也正常,畢竟只是權宜之計。”

“我也是第一次見到有人鉆家規空子的,”林絳發了個無奈的表情,“但願這辦法能有用,只要別傷到你就好。”

“對了,”林絳突然調轉話題,“你們兩個今晚……”

“打住。”談婕看到她這串省略號,連忙制止。

兩人大學期間也不免聚在一起討論少女心事,但多數是林絳一個人在說。她的戀愛經驗比起談婕這張白紙還是相對豐富一些,有時會對身邊的男性產生好感,於是拉著談婕一起分析。

“我記得你們在洛亞爾那幾年就有過了吧,怎麽,還不讓我說了?你都二十好幾的人了,沒必要跟姐妹害羞呀。”

“紀燎看起來長得不錯,身材應該也還可以。他在床上是斯文敗類還是服務意識拉滿的小狗?”

興許是覺著文字無法確切地表達語氣,林絳索性直接甩了幾條六十秒的語音。

談婕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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